不受歡迎的衛生棉條【2007/11/09】

::  趙荻瑗、楊喻淳

「把這個東西塞到身體裡,不太好吧?」光是想像棉條塞進陰道的模樣,大部分的台灣女生敬而遠之,立刻皺起眉頭說「NO」。八十年前,美國醫生Earle Haas心疼老婆而發明衛生棉條,讓女生在生理期時也能游泳、跑步、穿著貼身衣物,甚至感覺不到它的存在,目前在美國使用率超過八成,成為大學、高中女生的最愛。

反觀台灣,衛生棉成為經期產品的主流,不但長出了防側漏的翅膀、有印花美麗的包裝,還散發陣陣花香,衛生棉條使用率卻只有2%。為什麼衛生棉條無法受到台灣女生的愛戴?到底哪裡出了問題?

第一次的震撼教育
「你要用衛生棉條?」、「連護理老師都叫我們不要用耶!」七年前,凡妮莎不甘願被突然到訪的「好朋友」限制,到八仙樂園只能在岸上枯等,眼睜睜地看著同伴戲水。儘管朋友們大力勸阻,天生反骨的她依然鼓起勇氣,在廁所裡進行第一次的衛生棉條震撼教育。

使用後,棉條就像在體內消失般毫無感覺,讓她驚呼「怎麼可能沒感覺?」凡妮莎還趁四下無人時,偷偷用屁股大力畫圈,確定棉條的存在。「震撼的不是身體,而是腦袋。」想起第一次使用棉條的經驗,凡妮莎在「小棉條兒的部落格」裡寫下〈為什麼沒有人教我用衛生棉條?〉一文,不僅紀錄自己的成長,更道盡台灣女生擺脫衛生棉,投奔棉條的心路歷程。

大學四年級那年,凡妮莎前往美國當交換學生。看到大賣場裡擺滿各種牌子的衛生棉條牆,二話不說,立刻瘋狂掃下架。外國室友驚見宿舍的棉條山,對她投以好奇的目光,凡妮莎只好微笑的回應:「因為我的國家沒有賣這些東西。」誠實的答案,更讓外國室友同情台灣女生的遭遇。


棉條教主的使命

把玩著各種包裝精巧的衛生棉條,凡妮莎仔細地介紹這群來自美國、英國、日本等地的嬌客,就像高中女生在百貨公司裡試用化妝品,嘴角洋溢著幸福的微笑。

「這麼好用的東西,為什麼老師、媽媽不讓我用?」為了探究問號背後的真相,七年級的凡妮莎每天規劃進度,研究國內外棉條市場和法規,四處為進口棉條的立法請命。使用過來自全球五十三種棉條,凡妮莎心疼台灣女生身陷「棉條地獄」,只有單一品牌、兩種形式的選擇,下定決心,把推廣衛生棉條當作使命。

「如果我不做,就沒有人會做!」形容自己對棉條著迷的凡妮莎,甚至辭去工作,專心為棉條努力。她發現,國內缺乏對於棉條的正確認識,她一手包辦編輯電子報、架設部落格,與網友分享棉條相關的知識、廣告、親手繪製棉條動畫,甚至和國外大廠協調進口等大小事務。

凡妮莎透過小小一只棉條,解放月經對於女性的束縛。三年多來,凡妮莎的部落格瀏覽率衝破三十萬人次,更讓她有了「棉條教主」的封號。「曾經有外科女醫生寫信跟我說,幸虧有衛生棉條,才能讓她長時間專心開刀。」凡妮莎滿足的笑了,對她而言,只要能夠讓更多女生體會棉條的好,不再懼怕棉條,就是最好的回報。


沒人緣的孤單棉條

走進在賣場,消費者輕而易舉就能發現衛生棉浩大的陣仗,形隻影單的衛生棉條瑟縮在角落,總是乏人問津。七0年代,衛生棉條和衛生棉同時引進台灣,但兩者在台灣的使用率卻相差甚鉅。

根據消基會去年的調查,市面上的衛生棉超過五十種,是台灣主要的經期產品。反觀衛生棉條,在初期有四家進口商,至今卻只剩下單一品牌、兩種產品,消費者沒有更多元的選擇,滿足身體的需求。

更讓人詫異的是,台灣衛生棉條使用率約0.4%到2.1%,比起美國棉條的81%,反映出明顯的文化差異。交換到政治大學的美國學生左艾俐說,美國朋友來台灣,發現只有一種棉條品牌時,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。

台北醫學大學附設醫院婦產科部主任劉偉民表示,美國高中、大學女生運動量大、性生活來得較早,再加上社交活動多,對於沒有異物感、方便性高的棉條需求量遠高於國內。

此外,同樣是經期產品,衛生棉和棉條的際遇卻大不相同。衛生棉被歸類於一般民生消費用品,沒有通路上的限制,但因為衛生棉條侵入身體的特性,因此被認定為足以影響人類身體結構及機能的「二級醫療器材」,必須持有藥商許可執照才能公開販售。

立法的限制,降低消費者取得棉條的便利性。一般廁所內的販賣機、學校合作社和沒有執照的便利商店內,通通看不到衛生棉條的影子。高雄醫學大學性別研究所所長成令方說明,在英國、美國購買衛生棉條相當容易,在台灣卻只能在領有藥商許可證的大賣場、便利商店、連鎖藥局才能買到。

去年六月,衛生署盯上網路拍賣,祭出法條限制個人販賣衛生棉條,活活斬斷棉條的最後一條生路。凡妮莎表示,台灣網拍賣家在商品項目上輸入衛生棉條,立刻會被拍賣平台拒絕刊登。

由於通路不便利,消費者也只能請朋友回國時,皮箱內多塞幾盒衛生棉條。現在是上班族的Jenny回憶起大學時代去美國參加研討會,發現國外女生就算經期來也可以照常玩水,絲毫沒有影響,讓她印象很深刻。Jenny說:「我朋友行李箱裡塞了滿滿11大盒衛生棉條。」現在她用的衛生棉條就是日本品牌,需要請到日本留學的同學幫忙買,

不過,問到衛生棉條最大的宿敵,婦產科醫生、大學教授和棉條教主都把矛頭指向台灣的處女情結。

無所不在的處女情結
回想起小時候,護理老師不曾告訴我們衛生棉條的好處,媽媽也不會教導女兒使用棉條,大多數的婦產科醫生也不建議未發生性行為的女性使用棉條。

打開衛生棉條的說明書,赫然發現「本產品需經醫生指示使用,未婚婦女應注意小心使用。」小小的標示,更是令人匪夷所思。

早在民國80年衛生署明文規定,廠商在衛生棉條的說明書上,必須加註「未婚少女應注意小心使用」及「要經醫生的指示使用」,否則將處以新台幣三萬元以上,十五萬元以下的罰鍰,再再顯示「處女情結」在家庭、學校、社會,甚至法律上造成的影響。

使用衛生棉條前,不少台灣女性會在內心掙扎,害怕棉條塞入陰道後,造成處女膜破裂。對此,幸福婦產科醫生吳伯瑜回應,由於處女膜有彈性的開口,只要將棉條緩慢推入,不致於會造成處女膜破裂。

「一講到處女膜,台灣女生都很害怕。」成令方進一步解釋,因為女生不認識自己的陰部,才會產生處女情結,害怕初次發生性行為時,被另一半發現處女膜已經破裂,沒有產生「落紅」的情況。成令方認為,如果女生瞭解自己身體的構造,知道除了性行為之外,例如運動、撞擊、摩擦都可能造成處女膜破裂,就不會在乎處女膜了。

「我們要跟月經做朋友,和月經和諧相處,而不是仇視它。」成令方強調,二十多年來的既定政策,不合時宜就要修改,要讓台灣女生除了衛生棉、單一衛生棉條品牌外,能有更多元的選擇,善待每個月來訪的好朋友。

護理老師沒教的事
衛生棉條的使用沒有一般人想像的那麼可怕,只要抓住訣竅就能上手。必要時,甚至可以使用鏡子輔助,確認陰道位置。

「在使用棉條之前,一定要將雙手洗淨」劉偉民說。如果女性發現自己分泌物不正常、有異味,最好先給醫生檢查,確認沒有陰道炎後,再使用衛生棉條,避免造成感染。

對於第一次使用棉條的女生,吳伯瑜醫師建議,可以選擇經血量較多時使用,比較容易將棉條放入陰道;再者,盡量選擇小一點的棉條型號;塞入時,選擇最讓自己放鬆的姿勢,可以坐或站,或是一腳抬高,循著陰道的方向,緩慢推入棉條。最後,要確實地將棉條完整地推入陰道口,將棉條尾端的棉線留置體外。

除了指入式之外,國外棉條還有塑膠導管的設計,塑膠管可以當作棉條的導引,將棉條推入陰道後,再將導管取出即可。不僅推入方便,也能減少不乾淨的手傳染病菌。此外,衛生棉條一定要記得勤於更換。更換時,只需要將露於體外的棉線輕輕拉出,棉條就會輕輕鬆鬆滑出體外。

衛生棉條引進台灣三十多年,不應只有單一品牌、兩種產品供消費者選擇。拋下對處女膜的恐懼和崇拜心態,台灣女生要更懂得愛自己,更喜歡自己的身體,當然,也需要更便利的通路、更多元的經期產品。面對下一次的生理期,希望女生能大膽嘗試各種經期產品,體驗擁有身體自主權的痛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