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性婚姻 是同情或權利？【2012/05/23 蘋果日報】

柯翰默

要為同志婚姻辯護有兩種方式。論點A是同情使然。某人受同志朋友影響，他的友人有穩定的伴侶關係，嚮往異性戀婚姻代表的圓滿與接納。這就是歐巴馬總統首度宣布改變看法的本質。

這種論點非常吸引人，許多人感受到同志友人這種渴望，出於同情而願意重新定義婚姻。然而，這個人也會同情那些在最基本社會制度劇變之際，深感惶恐的民眾；但截至昨天之前，這個人在社會各場合一直是異性戀者。

同情心的論述能在辯論中鼓勵互相尊重，又有助漸進主義的政治方案。一州接一州，讓社群規範和道德情感佔上風。那就是歐巴馬擺明的立場。這種「多元主義」做法可讓同性戀婚姻這類在道德與政治上壁壘分明的尖銳議題，逐漸磨合而獲得解決。大法官金斯堡希望墮胎問題也能漸次解決，她哀嘆《羅伊控告韋德》一案的判決抹殺了這個可能。

論點B則較堅決：你有權利與任何人結婚，不管對方性別為何。「婚姻平等」的權利就是現今公民權、投票權和婦女權（而且是不可侵犯的）。論點B有極為強烈的弦外之音。首先，若同性婚姻是權利，那麼州政府就無權自行決定。試問，即使只有一個州把一項基本權利宣布不合法，你要如何贊成它？半世紀以前，州政府權利可是那些執意要繼續實施種族隔離政策者高呼的口號。

再者，如果婚姻平等是公民權利，那麼基於（與生具有的）性別取向而否認同性婚姻，就像因膚色而歧視一樣，是完全的偏執。加州禁止同性婚姻的「8號提案」，後來被第9巡迴法院陪審團駁回，理由是這種再次確認婚姻限定一男一女結合的公投結果純屬偏見，「毫無用處……只不過是貶損同性戀者地位和人性尊嚴」。 多強力的論述！這正是歐巴馬令人驚訝之處，他先提論點A，過5天又提論點B，宣稱同志婚姻是「擴大權利」的重要範例，是繼公民權、投票權、婦女權和勞工權之後一大權利。

論點進化出於政治

問題是，把歐巴馬現在稱之為權利的議題丟給各州去決定，極為矛盾。除理智上站不住腳，改採強硬路線的「權利」辯詞，使他在邏輯上不得不把相信傳統婚姻的人視為偏執頑固。在一項贊成與反對各佔半數且須雙方互尊重的全國性辯論裡，總統不宜選邊站。

難怪歐巴馬一直想擺脫這項議題，不僅因為《紐約時報》民調顯示他最終將成為輸家，而是他聰明反被聰明誤，沒領悟到自己陷入邏輯矛盾。再者，他此番改變心意顯然是假道學。2/3的美國人認為他的「進化」，不是出於原則而是因為政治。事實上，以歐巴馬16年前公開表明對同志婚姻的觀點來看，他的轉變根本不是進化（用這名詞別有目的，巧妙暗示邁向更高的境界），後來還出現180度變化。

當年他在芝加哥極端自由主義的海德公園選區，競選伊利諾州州議員時，對同性婚姻持贊成立場。8年後他競選聯邦參議員，必須迎合顯然更保守的全州選民，而轉為反對。如今他又改為贊成了。

共和黨員如果有這種揣摩民意的政治算計時（例如墮胎議題），他會被罵成牆頭草。當一名自由派人士有類似轉變時，就被說成是「進化」為更有洞察力，值得頭頂著光環登上全國性雜誌的封面。

儘管這是媒體可笑的諂媚，但歐巴馬深知自己被困住。他的「權利」論述迫使他把同性婚姻變成全國性議題，加深擁護傳統婚姻者對他的敵意，這非他所願。確實，他是被多話的副總統逼得發表言論，但他肯定早就徹底想過。

＜美國與世界＞ 作者為美國《華盛頓郵報》專欄作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