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間異語:一沾上性 就成過街老鼠【2010/07/12 蘋果日報】

趙一豪 地下搖滾樂手◎記者許家峻採訪整理

Q:你的早期創作因歌詞涉及性,遭到新聞局封殺,你現在回頭如何看待這件事?

A:1989年,我 27歲,作了一張《把我自己掏出來》,一發馬上被禁。當時已經沒有審查制度,新聞局卻發布公函要大家拒絕我;外面甚至有人警告,叫我言行要小心。新聞局用強押的管教方式,叫我別唱,連公聽會,我都不能出席。

政治與商業化的社會剝奪了我年輕時的熱情,當時三台的李主播還用一種嘴臉,評我的專輯粗俗不雅,我像過街老鼠,狗屁標籤全貼在身上。我被規定唱歌不能大聲、不能亂跳,其實我無黨無派,只想傳達個人思想,希望得到尊重,他們卻把我形塑成犯人般,踐踏人權。我做的東西是種思想反擊,不妨礙別人,為何不可?就這樣,我的青春被他們活活綑綁。現在看我當時寫的詞,其實沒什麼,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,怎麼可能沒有性愛,電視上不都在販賣性?政府越去打壓,只會讓市場縮向單一。早期我有不錯的工作,但因創作路不順遂,讓我越想衝撞,想清除前面的障礙。那時寫詞是我跟自己的溝通方式。

馴化「青春」利管控

Q:這跟你的生長背景有關嗎?

A:我住眷村,我爸是軍人,他對我是種壓迫。18歲以前他不停阻斷我想做的事,希望我按照他的方式去做,父子之間很對立,那種ㄍㄧㄥ與衝突常讓我有弒父念頭。學生時期,我組樂團到學校表演,有次只因表演得太瘋狂,主辦人被教官當場呼巴掌,還勒令退學。青春對我們來說是一顆鑽石,年輕人就是要活潑,偏偏台灣社會閉塞,政府把青春馴化得乖乖地,只為便於掌控。

可是當動物開始發育,身體有需求,對環境產生落差跟拉扯,一切都跟著轉變。年輕人開始喜歡談戀愛,幻想當街打啵,但我以前讀男校,全都太壓抑,只能靠自我探索。我撫摸性器官,直到噴出來,才知道自己已經發育。當時沒人會告訴我,或者給我一個適當的知識與宣洩方法。

這30年來我一直跟現實過意不去,為玩音樂,生活斷炊、經濟困頓,得靠家人及女友資助。其實後來我爸曾冒名寫信給政府,幫我說話,他說「一個孩子只是做他想做的事,怎會被打壓?」我爸的愛之深、責之切讓我非常感動。

現在的我跟年輕時當然不同,看事情也不會直接反射。這10年的折騰,我用一種軟實力,創作最新專輯,透過向新聞局申請40萬輔導金才順利發行,這就是台灣的轉變跟突破。過去政府觸動了我,他不斷散播仇恨與對立,在我看來,人類是上天撒下的種子,不分種族、宗教、階級,全都應該相親相愛。前陣子有攝影師問我到這年紀還在堅持什麼?我說「每個人都只有這輩子,現在不做會後悔。」我堅持要詮釋我自己內心的感覺,不迎合市場,也不為名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