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刺青》所代表的台灣新電影憧憬【2007/04/11 亞洲時報】
撰文 湯禎兆
《刺青》本周在香港公映,我認為有值得一談的價值。大家都知道台灣電影,尤其是商業電影一向萎靡不振,在過去十年八載差不多均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況。但自從小本製作的《十七歲的天空》、《宅變》及《盛夏光年》等,接二連三在台灣本土殺出一條血路,連帶起反輸入香港後也出現一點迴響(過去只有香港電影輸出往台灣市場)。
《刺青》劇照其中《宅變》因為走恐怖懸疑路線,這類作品一向在香港從不缺乏,於是未有產生任何波瀾。反而《十七歲的天空》及《盛夏光年》等以青春及性向疑團為中心的作品,因為香港的青青電影早已不存(上一次較出色的嘗試,已屬叫好不叫座的低成半製作《b420》),台灣的舶來品才得以乘虛而入,為香港(尤其是少年同志)的新一代肩負起青春宣言的角色。
《刺青》當然有相若的市場導向,女同志的戀情擺明車馬成為文本重心。只不過由台灣的反應而觀,很明顯因為台灣新電影隨著侯孝賢及楊德昌等人,均以藝術路線為務,市場上已不再存在以商業性主導的台灣電影,也因此令不少評論者對台灣這一浪的導演往往有較容忍的態度,甚至對她們的作品有如此或如彼的憧憬乃至不恰當的抬舉。我完全明白背後的主觀盼望,但反而覺得此舉會窒礙新一代導演的健康成長。
如果周美玲(《刺青》導演)熟悉谷崎潤一郎的《刺青》,甚或是後來改編後的不同電影版本,我相信《刺青》的內容深度可以大大有所提升。
谷崎潤一郎的《刺青》可說是「刺青」類型的原型,故事大致講述一名畫師,因為看上了一名女子擁有美好的背部肌膚,於是把對方監禁起來,強迫在她身上下針刺畫。是的,心水清的讀者應該知道這就是情色作「禁室培欲」的原型佈局。
事實上,日本新浪潮黎明期的闖將增村保造就是「刺青」系的專家,他既曾把谷崎潤一郎的《刺青》改編成電影,而且再拍出相若題材的名作《盲獸》──作為「刺青」的原型,其中已奠定了兩大特色:一是當中存在由受虐轉化為共虐的沉溺轉化,原先的受害人在受虐過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,因為出現愈墮落愈快樂的傾向。二是範疇本身一定涉及藝術上的探求(《刺青》為人體刺青,而《盲獸》為人像雕塑),於是為沉溺的轉變提供了多一重形藝合一追求的深度。
《刺青》劇照現在周美玲的《刺青》流於通俗劇式的設計,表面上題材好像聳人聽聞(女同志),但其實前後組織安排,均依賴大量的人工設計劇情串連──更重要的是「刺青」作為主題意象,在電影中僅淪為愛情的標誌及象徵(不斷借楊丞琳之口提醒觀眾),令上述提及本屬「刺青」的兩項原型特色均被掏空(其實由楊丞琳反客為主以致兩人一起墮落,會是頗為有趣的安排),作品的趣味及深度可謂大為削弱。
至於為何《刺青》會得到柏林影展的泰迪熊獎?不要問我,要問就去問那些投票給《刺青》的評審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