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家－以上帝之名的宗教政治學【2011/09/06 旺報】

刁卿蕙

被美國總統歐巴馬稱為「歷史性」的颶風艾琳，8月26日起肆虐美東3天，重創11州，造成38人死亡，預估財物損失可能高達300億美元，讓已深陷財政赤字泥淖的美國經濟雪上加霜。

通常在大型天災後，總有「正義之士」會出面，向飽受驚嚇的民眾解釋老天爺生氣的原因。朱子有云：「聖人贊天地之化育。蓋天下事有不恰好處，被聖人做得都好。丹朱不肖，堯則以天下與人。洪水氾濫，舜尋得禹而民得安居。桀紂暴虐，湯武起而誅之。」

巨變後 政客打神明牌

也就是說天下太平與否，端賴聖人氣象，妖孽出天必異變。神愈怒，天災規模愈大。但祂從不會乾脆下一道雷霆，把惡人直接劈了，祂之所以視蒼生為芻狗，是要大家好好反省，何以愚蠢大眾會容許惡人傷天害理？天災是神的警告，再不改，末世將臨。這時，就會有代表天理的一方揭竿而起，奉神旨舉直錯枉，帶世人脫離苦難。

若說「天譴論」是源於先民對大自然異相之恐懼心理，何以今日科技昌明先進的國家政要，在天災後仍動輒以「天譴」名之？除了舊日餘緒遺毒猶深植人類基因與潛意識外，狡獪的政客知道以神旨來支持己論，正義化反對之行動，會是個無法以理性邏輯駁斥的最便宜藉口。語出當下或會遭少數人責難質疑，卻也會在大多數人心理醞釀出反動情緒。

因為遭逢巨變後，人們會有段時間質疑理性，感到自身渺小脆弱，多少會轉而敬天畏地，這時正是政客打出神明牌的最好時機。

2005年卡崔納風災後，德州牧師John Hagee宣稱那是因為上帝在懲罰紐奧爾良市的同性戀大遊行；電視布道家Pat Robertson則解讀卡崔納是上帝對墮胎合法化的不滿。今年311日本地震海嘯後，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認為是老天懲罰日本人道德淪喪。

石原的天譴論引發強烈爭議，地震海嘯規模太大，死亡人數高達數萬，在災民創傷上灑鹽，殘酷且不智。然而，「造口業」的政客仕途似未受影響，反倒有愈來愈多的民眾認同其說。東方天譴論言猶在耳，5個月後，老天爺懲罰的對象轉到了美國。

8月27日美國共和黨總統初選參選人蜜雪兒．巴赫曼在佛羅里達州語帶揶揄表示，天災是上帝要國會注意縮減開支，她說：「我不知道上帝還得做多少，才能引起政客們的注意。我們已經有了地震，有了颶風。祂說了『這會兒你們是不是該開始聽我的了？』」

轉劣勢 選民盼聖賢出

此語一出，再配合她的表情與動作，竟引起在座人士哄堂大笑。事後面對媒體追問，其競選總部避重就輕，企圖淡化成她不過是在開玩笑。如果她是脫口秀主持人，那麼大眾頂多罵一句，壞品味！然而，有志參選美國總統的巴赫曼，對奪走數十條人命的大風災，竟缺乏同理心、敏感度與判斷力，不免教理性選民質疑她是否能勝任領袖一職了。

在6月愛荷華州共和黨初選中異軍突起的巴赫曼，素有茶黨裴林改良版之稱，她的外貌不輸選美出身的裴林，並擁有稅法博士學位。來自明尼蘇達州路德教派的她與裴林一樣，成天把耶穌基督掛在嘴上，常把歷史事件張冠李戴，脫線的狀況，與裴林不遑多讓。然其擁抱極端保守基本教義的政見，卻逐漸廣獲不滿現狀選民的支持。

在經濟低迷，失業率高升，天災肆虐的今天，憂傷、憤怒、恐懼、無助的人們，除了轉向大能的神求得心靈開解外，似無出路。以宗教教義作訴求的政客，自然會大行其道。

因為天譴簡化了複雜且令人不解的痛苦現況，而為求生存已無多餘理性思維的選民，必然期待能有聖賢氣象出，一轉劣勢，其殷切之情不下古人。此時手持聖經，宣稱上帝說「這會兒你們是不是該開始聽我的了？」的政客，其言就不會只是個壞品味的臨場笑話，而是種深諳民眾心理的策略運作了。

（作者為旅美時事畫評家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