給你爽 還要被你歧視【2010/11/24 蘋果日報】

筱敏 性工作者

Q：16歲就從事性工作，到現在10年了，這工作對你的影響？

A：從小，我跟著我爸生活，爸也會去茶室，對這事他都不會迴避。那時日日春剛出來，公娼抗爭 1、2年，新聞播出時，爸也不諱言「嘸辦法啊，查甫就有這款需要，嘸這群查某，叫我去強姦喔。」這種場景在一般小孩身上是不會發生的。爸對我沒有什麼溫度、感情，小六時我每天虛晃，有次站在操場望著雲就說：「為什麼我不能做妓女？」我同學聽到驚駭莫名，又覺得我大概是說著玩的。受不了爸的精神虐待，我15歲離家投靠男友，後來不想再麻煩男友，又離開他。

為了生活，我到網咖援交，後來加入應召站，我發現這工作沒這麼難，我放得下身段做。像我們跟客人做的時候，有時要假扮一個身分，像專櫃小姐、鋼琴老師等，那是來自客人的眼光、不同的演戲，為了討好客人，這是潛規則。比如某個客人要純的，你明明不純，也要裝純，不過三兩句後，也沒人在乎了。

這是我第一份工作，我的心一直是開放的，也希望能有自我實現。我很認真服務客人，有時遇到讓我開心的客人，他也打從心裡，心是開的，很多溝通，就覺得世上多個好人，事後我拿到5、6千塊，可以付生活費，很開心。

我到20歲才發現，客人對我的感覺摻雜很多其他東西。比如我微微感覺他歧視我，後來才知道原來我們是有上下地位差別的。有次我忍不住問我男朋友，客人某種輕蔑的眼神是什麼意思，他說，你被瞧不起啦！我那時憤怒到拿起蓮蓬頭砸爛馬桶，其實我早就知道了，只是當男友說出來，我的氣球被戳破了。

我發現，我跟你在床上激戰1小時，做得很開心，原來你還是有醜惡面，那些你不知道怎麼處理的問題與情緒，就都丟到我身上。社會地位再高的男人做什麼動作，掩飾什麼，我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
接收負面感覺太多

那種付出是一種自我毀滅的過程，可是我又不想像有些姊妹那樣吸毒、被包養，來逃避這些問題。那時，我每次下班，都會跑去家裡附近酒吧喝酒，就為了脫離我是應召女的感覺，想找個沒有人知道我是妓女的地方，喘口氣。這些男人壓榨我的肉體，還要壓榨我的心靈。我不知不覺投入這麼深，不知不覺接收這麼多負面感覺，我突然覺得我拿到的也沒什麼。我真的是在做功德。

我曾想，那我就不要在這個工作上付出這麼多心力，換個方式，簡單上下班就好，但是雖然我拿到錢了，我的工作還是沒有生產更多東西讓我開心，整個算起來，還是負的。我還是相信人性本善，也不想從此關閉我的心，所以我無法接受這個結果。現在，我打算無限期休業，想找個跟性無關的工作。

記者陳玉梅採訪整理